檢查的結果，顯而易見。

　　禦前兩個小内侍趴在床底下稍微一找，就找到了床沿夾縫裡的布袋子。

　　打開，裡頭是一張朱砂繪制的黃紙符。

　　“陛下，這隻是一張桃花符，這是桃花符，是嫔妾放在那裡求恩寵的，絕對沒有要謀害陛下的意思！這婢子盤兒說的什麼皇貴妃給嫔妾符，根本不對，明明是她親手把這東西給嫔妾的，她說這可以幫助嫔妾獲得陛下寵愛！她不安好心，她利用嫔妾謀害皇貴妃，陛下，嫔妾根本不是要害您，真的，這是桃花符！”

　　辛選侍在宮人的拉扯下掙紮，極力為自己申辯。

　　曹濱暗歎，這個棒槌。

　　她可以不承認這件事的。

　　符在龍床底下，可以是任何人放的。隻要沒人說親眼看到她放符，她不承認又能怎樣？

　　她可好，直接承認了。

　　就算是桃花符，也是用妖邪手段争寵，問罪是跑不了的。

　　何苦！

　　盤兒這時候，繼續揭發：“奴婢聽皇貴妃告訴辛小主，這袋子夾層有另一張符。皇貴妃說，要是被發現了，就讓辛小主謊稱放的是桃花符，掩人耳目。其實她們真正的目的是，用夾層裡的詛咒符謀害陛下！”

　　于是，在皇帝和晏後驚訝的注視下，那布袋的夾層被打開，裡面一道看起來更複雜更缭亂的黃富，呈現在眼前。

　　辛選侍驚得身子都軟了，癱在地上目瞪口呆。

　　“這、這……怎麼會這樣？陛下！陛下！嫔妾完全不知道還有夾層！所以，就是這盤兒婢子陷害嫔妾！”

　　她忽然想通了前後：“是了，一定是盤兒蓄意謀害皇貴妃，所以故意接近皇貴妃，再到嫔妾身邊，利用嫔妾來做事。好險惡啊，好險惡啊，真的好可怕！”

　　盤兒哭道：“奴婢沒有，奴婢是清白的！如果這龍床下的符是奴婢誣陷，那麼春熙殿裡的龍袍呢？難道，奴婢才進春熙宮幾日，就有本事制作一件龍袍，再把它放進皇貴妃的寝宮裡嗎？”

　　辛選侍急聲：“是啊，問得好！你才來幾日，整天跟在我身邊，哪有本事把龍袍放進皇貴妃寝宮，所以你肯定還有同夥！”

　　她着急了，不管不顧拖别人下水。

　　一下子看到旁邊的費娘子。

　　立刻說：“說不定就是費娘子！她平日不聲不響，懦弱無能，偏偏在春熙殿裡翻出龍袍的時候，卻一改往日膽小怕事，第一個派人跑來禦前禀報，太反常了！她嫌疑很大！”

　　費娘子自從進殿之後，安靜站在一旁，直讓人忽略她的存在。

　　這時候，被點了名，才福身辯解。

　　“陛下，皇後娘娘，嫔妾的确膽小怕事，但，龍袍這麼大的事情，關乎陛下安危和皇貴妃名聲，不管皇貴妃是被誣陷，還是真有罪，嫔妾都得第一時間上報啊。嫔妾不是盤兒同夥，以前都不認識她，請陛下和娘娘明察。”

　　這說得也有道理。

　　她的沉穩冷靜，比起辛選侍的歇斯底裡，顯得尤為出色。

　　更顯得辛選侍是胡亂攀咬了。

　　皇帝臉色一沉，讓所有人閉嘴。

　　“叫昭卿來吧。”

　　“是，陛下。”

　　曹濱親自去偏殿宣召绯晚。

　　并言簡意赅陳述了事情原委。

　　身旁還有其他禦前宮人，他沒辦法将話說得太明白，但眼神已經給到了。

　　形勢危急，讓绯晚快想辦法。

　　绯晚朝他點了點頭，氣定神閑。

　　“本宮知道了，曹濱，帶路吧，本宮自去向陛下證明清白。”

　　“娘娘這邊請。”

　　曹濱一看绯晚這氣勢，就知道事情并沒有想象的那麼糟糕。

　　心下稍定。

　　他自然相信绯晚的清白，不光因為事先和绯晚商量過桃花符，還因為他覺得绯晚沒有謀逆的必要和可能。

　　宮廷鬥争都險惡到僞造龍袍來陷害宮妃了，這麼烏煙瘴氣，必須有個人出面整肅。而這個人選，绯晚最合适。

　　他隻希望绯晚趕緊撇清自己，反擊宵小，還宮廷清明。一天天的，老這麼折騰下去，真是要了大家的老命了。

　　誰不想過安生日子啊！

　　到了内殿，在替绯晚打簾子之前，曹濱又用眼神詢問了一次绯晚。

　　——娘娘可以嗎？有事但請吩咐！

　　——放心。

　　绯晚目光穩定。

　　曹濱便掀了簾子。

　　绯晚進去行禮，目光掃過辛選侍幾人，臉若寒霜。

　　“陛下萬安，皇後娘娘金安。”

　　皇帝不等她福身起來，就沉聲問：“曹濱都告訴你了吧，你怎麼說？”

　　绯晚道：“陛下，臣妾對龍袍一事一無所知，也沒有指使辛選侍放詛咒符。”

　　皇帝等了片刻，沒有下文，“嗯？”

　　绯晚道：“盤兒撒謊誣告，請陛下徹查。”

　　“你有何證據？”

　　绯晚訝然：“陛下，她誣告臣妾，該讓她拿證據，而不是空口一說。”

　　盤兒喊道：“奴婢不是空口誣陷！道符是證據，龍袍也是證據啊！”

　　“可那些東西跟本宮有什麼直接關系嗎？本宮沒有派辛選侍放符，更不知道是誰放了假龍袍在本宮寝殿！”

　　盤兒瑟瑟發抖地哭道：“娘娘，您說沒有就沒有嗎，您隐瞞的事情還少嗎，您當初還在春貴妃手下當宮女時，挨了打，晚上偷溜出去——對了，就是您次日晉封的那天晚上，翻牆鑽窗的，身子特别靈活。您好像會些拳腳，宮裡頭誰都不知道，奴婢偶然看到了，您當時還讓奴婢替您保密……娘娘，您就認了吧，您不要置奴婢于死地，奴婢說的都是實情啊！”

　　哦？

　　绯晚聽了，暗暗冷笑。

　　這是又在皇帝面前給她上一道眼藥？

　　揭發她當時就會武。

　　那天晚上她去佛堂“偶遇”皇帝，得了晉封。

　　這是讓皇帝從源頭上懷疑她藏奸，從最開始就處心積慮争寵？

　　“昭卿，你怎麼說？”

　　皇帝聲音低沉，臉色更沉。

　　绯晚面色自若：“陛下，清者自清，這婢子說的都是謊言。臣妾會的幾招拳腳，是得您晉封、養好了身子之後，慢慢才自學起來的，當初哪有讓她保密之事。”

　　皇帝招手，“你近前來。”

　　绯晚舉步上前，到了龍床邊。

　　皇帝直起身子。

　　擡手。

　　一巴掌打在绯晚臉上。

　　“賤人！剛學的拳腳，能在刺客手下救了皇後？！你還有什麼事，是一直瞞着朕的！”